2011年5月15日星期日

有一篇小說題目叫做裂

 

  但這不是一個好故事。

  人們去爭取自己的生活,努力不被征服,這樣我不太能接受一旦將要被征服時,那種可懼的裂,巨大如一隻蜘蛛。

  說要寫一篇小說,但我不曾寫過小說,我不會寫小說這不成問題,竟然又發現我也不會寫散文,詩更不知為何物,甚至不能寫一句通順一些的小句,要求低得只要是通暢就行,哪怕這樣,也不能。結果我知道,要正經八百來作文章這在於我是太難了點。不過,我喜歡寫字的感覺。

  我,絕望的時候吃一種橙色糖果,要填許多許多的測驗表,這使我的大腦有如燒過一樣產生高熱。我很確定需要一枝筆,以及一張紙,我要把我懂的字都寫出來,不準寫歪,因為我覺得沒有比這更有效的方法對付糖果和測驗表。

  但我寫了字,我無法歸類它們,我想把「小說」從情節上扒出來,卻總是在我腦子裡壓下去。

  那現在我在寫的是甚麼,看一看,這將像是一篇小說嗎?只是當我想寫字,拿起筆寫了半天仍然是半個蛋也沒下,就不禁要害怕起寫作來。

  今晚的事像小說一樣,難寫,開頭是:

  「但這不是一個好故事。」

  然而這不是一個好故事,我從房間走到客廳,看見燈光沉實愚笨。

  父親說:丟掉書!把空間騰出來,弟弟要睡覺。

  我說:不能。

  父親特別像我,不,是我特別像父親,他發怒時有和我一樣粗的脖子。常聽說,父子無仇,家事不揚。但我和父親吵的架,已經赤裸了家事,一些碎石子般的事,被鄰居無聊竊聽。他們都會在第二天等升降機時,對我上下打量兩眼,然後父親母親的面子就沒了。

  面子。父親母親很重視的一種東西。彷彿人家一種怎麼樣的眼光就會使我們家的面子上,多了一條怎麼樣的皺紋。而我父親,他是個性急的人,和母親從來是兩種不一樣的格調。母親也像我,不,我也像母親,有著旺盛的情緒與憂傷、濕漉漉的情結。然而他們和我不一樣的地方,是我只有臉,沒有在臉上作面子功夫的意識,這不是說我是個不要臉的人,只是人家和我沒有一種相應的邏輯關係而已。

  故事寫到這裡我已經寫不下去。就像比喻過的爬山,走著走著就不知怎麼爬了,要不上便車,要不就下山算了。我的好友德拉斯先生是一位大作家,他就坐在窗前澆花,我跟他說今天糟透了,腦子灼疼難耐。德拉斯先生把澆花壺對著我的頭就澆,我第一次感到貼切清涼。

  「我們能去一個沒有地理的地方嗎?但地理是存在的,這是我們星球的樣子。我說,我們不是要去一個看不見午後大風的小鎮嗎?不要說名字,不要告訴我那裡的人,那屬於想像,是可以不存在的,也許一直在我們身邊,只是不覺得罷了。」

  但你想說甚麼呢,裂?

  噢這是裂。

  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裂,裂的寫作計劃沒有完排一個這樣的故事:「我寫了風,很大的風,吹在午後的房間裡,吹亂你的頭髮和鬚,你站在門口呆起來看這樣的風暴破壞燈光、桌椅上的灰塵和一家子緊緊的依靠,但我沒有計劃過要被寫,被你寫,而又要抽掉。」我寫了裂這個角色陪我看雪白的房間,那裡有一部下雪的電視,我和裂經常在德拉斯先生去溜狗的時候寫小說。

  裂經常帶著她的髒本子和一枝鈍的鉛筆,有時也用指甲在單行上刮字,她特別喜歡一個日本攝影師,只是已經弄丟了那本重重的攝影集,上面有很多裸露乳房和下陰的肥胖女人,我看了好害怕。裂還會寫很多別的東西,有一個晚上她寫了一隻犀牛給我,我怕死了,就把牠寫成一隻母雞,我快樂地看牠下蛋。我看過裂和父親的一起吵架,就在那次上廁所的時候在門口撿到上面寫了滿滿的髒本子。只是我一直沒有讓她知道。只是不可思議地讓我以為,是自己在和父親吵架而已。

  而後來德拉斯先生說,那是荒木經惟,因為我跟他形容過那些用繩索邦起來吊的可憐女人:我見過他本人,長得特醜的一個猥瑣日本矮個子而且禿頂。

  沒有完整敘事者,今晚我多麼封閉,沒離開過房間,門鎖未上油前緊得很,我在裡面寫一篇題為[有一篇小說題目叫做裂]的小說,也寫過一首這樣的詩,然後寫過一篇散文和另一篇散文,它們卻是同一種東西,我一邊寫它們就一邊切割我的生活,生活發生在寫之前,寫完之後我就累倒了,還在想上山下山的事,和那一起似乎是虛構而又切實的吵架。

  寫小說成為我一個無法擺脫要去寫的念頭,但我不會寫,我寫的是裂的生活,一個我的故事裂開成兩個部分。滿腦子像泡在一瓶剛開的汽水裡,滋的一聲。有一天裂突然不見了,我傷心到把未寫完的小說擦掉,只剩下裂的指甲掐下的痕,可是不久後她又回來了。

  裂說:「我討厭去上創作課,但是我的確是去上過那些課,那本來就不是為我這種人設計的,寫東西爛就要爛得到位,好歹也應有些自知之明,寫了大半輩子仍是拉雜一堆稀巴爛的,你也不能拿他怎麼樣,既然是會動兩下筆的,才情的事,多少是關天分,無謂勉強,寫爛的未必不好,寫好的多半是爛,而我是那種壓根不相信看《創意寫作的四個錦囊》這種東西會寫出好貨來的人。」所以裂和她的創作科老師吵過的架並不比我與父親吵的少,那個時候她把自己關起來寫寫寫,她悄悄跟我說,她變成一部打字機了,很像《危情十日》中小說家保羅用的那種,我嚇一跳,一想到裂的打字機模樣我就心裡發毛。

  所以那時候裂要吃兩種顏色的糖果,橙色的和紅色的。

  「我依照創作科老師的那十種石破天驚的開頭寫了第一句之後,就特別討厭自己竟如此無才,假如我和父親吵個架,依吸引眼珠的寫法會是這樣吧:

  我一下手就往死裡扔,摺凳「咯」一聲飛進廚房,擊中二弟倒下。父親氣炸軟坐在地上,拿拖鞋狠狠擲我。似乎這一起事件已經變得沒有一絲文化的味道,已經與書和房間無關,我無法克制的冷靜現在才慢慢侵入我的神經,而我已經把弟弟給打昏了。

  或者這樣:

  一切似乎都停止了。

  我看見飛脫的摺凳落在一個鑊上,父親無力地繼續著他的動作,把所有在他附近的東西都向我扔,我聽不見聲音,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因為我看見二弟躺臥在一泊紅色物質中。

  表達的是一個家庭的不安,一起或者並沒有那麼劇烈的事件要靠扭捏的技術處理,而且要以非我的角度來排斥我。我不能照他的方法去寫,我切實經歷了與父親吵架的事,這事在我的心中凹陷著,我仍然很痛,我們都很痛。所以我把它寫成了一篇散文,最後得了個破分數。」

  裂不知道我偷偷把她的故事改了,我寫她的故事在我的故事之內,我的故事與她的沒有關係地產生了邏輯,非邏輯的是我們都沒有因此干預兩種寫作的狀態,而且我是一個拙劣的低手。

  今天我看見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早晨是血清素最旺盛的時候,現在我已經覺得自己又不在它的影響之下了,跟裂說:那個小鎮我是去過的,去旅行我總帶著貓糧狗糧,那次我就在小鎮上餵了貓,還和一個跟你很像的女孩去了蝴蝶酒吧。你記得蝴蝶酒吧?

  這是我安排給自己寂寞的地方,裂說。

  那個女孩給了我一張照片,這是我唯一的旅行,父親母親帶著兩件大行李,我們在綠色小鎮等入山的公車,那個女孩給我的照片上面只有一幢白色建築,不知為甚麼我看著那張相片就特別傷心,因為我無法想像一個比這更潔白的地方了,忘記不了的旅行並不會成為我後退的地方,我已無路可退。

  我說完在牆角坐了很多個小時,直至裂慢慢褪色,漂白在空氣中,我才知道自己已經不能走出內心的漩渦,我需要一個專業的人來扶我一把。

  於是那個晚上我用鋒利的白紙皮割斷了手脈,血沿著手腕流到床底,流到門口,沾到德拉西先生的鞋上。

  我被扶到特別室住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期間我沒忘記寫小說,我的右手纏住了繃帶,吃過彩色糖果人就往床下面凹去,我只能像做夢一樣寫小說,我不能把裂留在裡面落單,在蝴蝶酒吧寂寞掉。

  你怎麼不來讀我的新段落了,我寫了很多奇妙的字。裂說。

  我受傷了,你看。我把右手給裂看,但它完美得像裂的右手,有發白的膚色。

  算甚麼?我看過你寫的文章,我也寫了你的文章,我們的字就叫「小說」,我喜歡這個名字,也許它們不是這種東西。

  比如還有一種叫做散文的吊詭東西裂尤其擅長。散得成文,散沙也該有個盤,但終究還是一盤散沙,我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就是在散文課上睡大覺,看那白板上的一條筆痕,不能擦掉,我把它寫成傷口,散先生說是女性主義的傷口,血盤大口的器官與膚淺的人。卻怎麼看也像是本子上的單行而已。問題是:我不會在單行上寫小說,我不習慣字整整齊齊地罰站。

  我不會寫散文是因為我害怕看散文,因為散文都那麼腫脹,但小的卻小得那麼沒趣。雨先生的散文不過是拋兩下書包,扔扔磚頭,學者不做去當散文家,一下筆往一個主題就扯,洋洋灑灑幾千字,嘩啦嘩啦就是散文。橋先生的散文我看一眼就想睡覺,美是美,但是美得假,儼如古董家,本本硬皮,一敲就死。噢,是了這麼厚的書我只在很久之前見過,現在我們不能碰這種書,德拉西先生就曾試過被普西小姐用硬皮書砸穿了頭皮,縫了十三針。

  可是作者又是另一個人吧,裂不會是我,是誰了,我是這篇「小說」的主角,那一起吵架是我與父親的吵架,但裂不這麼想,那個父親是她虛構的。

  我寫成詩的話又覺太長,寫成小說很合適。原來小說是因為長所以合適,那麼我這樣寫,是小說嗎:

  打開門時,我看見父親母親弟弟和我在吵架,我看見他們時他們也看見我,但我懷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一百字也沒有。

  不算。因為我覺得小說就是長。長,就算不是小說,也很適合小說吧。我不知道。但是我也讀過一個因正午的陽光明媚而在阿拉伯人身上轟了幾槍被判了死刑的短故事。短得仍算是長。我還讀過世上最短的小說只有一行字那種。這篇小說該由誰寫已經不是問題了,因為它正在與被敘述者分開,我在看自己寫小說,被敘者也在看我,小說仍在裂的本子上繼續:

  那天,我看見牆壁露出一條痕,這是危險的二十九樓,颱風之下也會搖擺的二十九樓,一條痕可以傷害整座建築的安全。我看它從牆壁裂至屋頂,從屋頂延伸到地板,成為二十八樓同層的一條痕,如是地我想像它的連鎖效應,想像一個叫做「裂痕」的颱風,一個夜晚,大樓沿著破痕碎成沙礫,雨一樣消失於風中。這正好可以包括我的家庭,有一種不可收拾的毀滅性。

  從這道痕我寫了一個頭,在夜晚的時候就忘記了要寫小說的初衷,與父親的吵架也沒發生過,大家安睡在很遠的地方,從明天醒來,在後來活著,跟我發生像故事開頭一樣的那種衝突。

  一件事的出現是有著一件更遠的事作底墊的,我不相信每件事都有一個嚴密的組織,可以被小說發揮。我需要澎湃的想像力。我與父親的吵架,在這個不太完整的黃昏,終於發生了,事情也如裂的創作課上說的,是非邏輯的,少少的吸引力,但不可創造它的真實性,這在小說以外。

  父親給門抹油,門鎖的天拿水味到現在還未散去,我寫了一篇凌亂不堪的散文,那是從我腦子裡硬生摳出來的,血淋淋,放在網誌上並不想有人來讀,然而又想有人看到,但我為甚麼會在失去書寫能力的時候寫它,我確實說不出來。這篇散文後來被登在雜誌,刊登前在文學獎上獲得一等獎,我就開始懷疑,是不是所有評判都有程度不一的神經病,喜歡無意識寫作,要不就喜歡瘋子一樣的思潮,我確實是瘋了才會寫那種文章。但放於寫實主義者的桌子上,這種文章卻是無病的呻吟。當然。現在我仍沒有寫出來,我仍在想著要寫一篇名字古怪的小說,那與一起吵架有關。

  抹了一把油,門鎖滑順了。在門縫我看見一屋凌亂,我的房間很凌亂,兩種不同時空粘連在一起,父親說:把舊書都丟掉好了,弟弟沒地方睡覺,那天我上去裝窗簾,差點被書壓死。

  從甚麼時候開始,我的書帶有我的傲慢,急躁和狂暴。房間是我的一種延伸,與我的身體有一種血肉相連的關係。要把書棄掉無異於割去一片身體之物,會受傷。不是為了留住書,那些書有的些根本沒有用,不看很久了,但堆,堆積如山的知識空洞洞在裡面,和我那空洞洞的傲慢一模一樣。我生氣是因為不能擁有身體的自主,這點空間有著呼吸聲與它溫暖的起伏。


  這不可能,要不我不唸上去,去當個雜工了事,這樣就不用看書,房間就會大。我說。

  臭甚麼氣,書這樣讀下去你就是頭牛是頭豬,事理不明,家事不理。父親說。

  牛是我豬也是我,房間不是我身體是我,文章可以不寫,我是壞東西,房間還給你,生活請還給我。我說。

  我看了看我,我在裡面有一張不服輸的倔強臉,立在門口,剛上的油漆在門上,氣味湧上來。小說的第一筆我寫了個很差的開頭,寫一條痕的蔓延和爭吵的發生。我也寫過詩,叫做[],把它加到裂的本子上去,第二天起床她就會以為是她自己寫的一樣親切。

  我寫:

  「一條裂紋

  屬於我們的世紀

  所有人持續刺痛

  破敗如那牆

  有一種近乎絕望的

  高貴」

  重看裂的散文,今天沒有安上昨天的題目,裂管它叫做[],這是發生在吵架之後的書寫,我讓我在小說裡非常無助地面對一個絕望的境況,裂就把它寫在散文稿子上,那是髒本子的反面,有很多油漬:

  「一瞬間,將被錯誤吞沒,我不是冷靜的人,我衝動、易於傾瀉,不懂得隱藏,赤裸地展示我的立場與內外,所有無間斷,一連串的事,任何不安或意見,我將淹沒你而後淹沒自己,我將褫奪自己的告白而後被你奪去,我的失敗繞著我的口和舌、眉與眼,父母兄弟,親不可裂,我一剎那消失,突然的清醒刺向我,無可抗拒,我喃喃自語,喃喃自傷,無限念頭閃爍,掉下如玻璃,我擁有父母的血液,擁有兄弟的手腳,骨骼不是我的,靈魂侵襲我、改寫我,一句話:『我不會做表面功夫』,我重重複複,許多危險的熱氣湧上我的頭皮,那一刻我死了,靈魂在屋頂看著自己和家,一切凌亂,瘋癲,我沒有意見,衝口而出,無用的掩體重挫我,定義我,父親不可冷靜地瞟我,母親快速移動,眼前是一閃一閃極速的光,病一樣發難,我害怕和手軟,弟弟的扭曲和癲癇般的壓抑,無心之失,全部不可原諒,我知道,團結彎起來,鉗子般扣押我,我說團結,往事和缺損的家族史,我驚懼消失,沉痛不過是一種失效的放棄,語無倫次,笨拙,繼續翻滾,我不能自拔地痛恨自己… …

  去年的散文科,女性主義專業的老師看完就像黛玉般蹙眉,他無法知道這種粗糙的文字是從腦子暴力摳出來的,我和被敘者的生活發生在一篇小說裡,然而今天我仍在上他的課,睡了一半;他說意象紛飛是潛意識作業,不覺意就會抵達到最灰色的自己,然而可以設想一個愛情,可以包裝在裡面,讓主題離開你,但又屬於你,把邏輯送我一點好嗎。

  那天夜深又寫了一篇,沒再給老先生看,我像在寫不屬於被敘者的生活,是屬於我的一樣,其實也沒有分別,題為[]

  「而我看見弟弟那個顫抖的樣子,我一句決絕的無心氣話,他死吞在肚子裡,我說:『我不會做表面功夫』他就氣粗,坐下來塞了兩口飯,身體開始抖動,雙手僵硬,臉面麻木,把飯都吐了滿桌子。我呆了眼,一時無法動彈,父親母親慌亂,父親軟坐在地上,以為弟弟出了甚麼毛病,母親倒了茶,上前掃背。我沒法相信語言的攻擊性可以這麼強烈,自己向來口快心直,沒法把鬱悶積在心上,那時候我呆在現場,不能原諒自己的錯失。」

  我在本子上寫了很多字,後來把兩篇結合為一,成了一篇非常長的文章,只是比裂的小說短了一點點而已。德拉西先生看完給了我一句評語:混帳的現實主義者!裂說不如把它截出來獨立成篇,我照著做了,並以裂的名義投去了作賽,最後得到一等獎。我甚至不知道這意味著甚麼,因為我收到信件的時候正在做測驗表,畫了一篇日記,是那個白衣胖女士把信件給我的,說我得了獎。

  我畫的日記是昨晚我做的一個夢,我夢見自己和一個人在鬥爭,那個人現在我已記不起他的面孔了,只是他有著和我一樣的很多東西,但我不記得具體的大致。我很少會記住做過的夢,因為它們不是很混亂,就是狗屁不通。昨晚的夢有三段剪痕,一段是在淺海裡,我浮在上面,海的中間有一塊浮石,天空很高很藍,那個人和我一樣,浮在那個地方,想方設法接近彼此然後展開惡鬥。一段是在室內,有很多人在後面,他們就像被刻意模糊掉的一樣,沒有五官。最後一段是在我們打鬥的現場,我討厭他有一個高傲的眼神和一張平靜的嘴,於是我把他的嘴巴縫起來,讓他的眼睛沒有瞳孔:


                                             
    蜘蛛,我看見屋頂上的蜘蛛,一條絲穿過一條光線,有很多條狀的灰塵。下午我坐在自己的房間內,非常想念父親母親,非常想念弟弟。德拉西先生和他的高個兒子坐在對面的床上,兒子給他帶來一本新書。普西小姐經過走廊,帶著她枯萎的小盆栽去曬太陽。今天陽光大好。然而裂呢?我看見裂的名字在信件上,被稱為「裂先生」,我就把信撕掉了。但是我已經不可能繼續把小說寫完,裂儼然是被我沖淡了,回到偏遠的蝴蝶酒吧。

  我的本子寫完了,我需要一本新的本子,我要再見到裂。



2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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