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26日星期二

在報館寫詩




去年夏天,我在報館,寫詩







〈抵達〉

      詩給潘生



風不像一個有好記性的人

在遺忘和重複之間

我住在夜的霧裡

通過橋的舊貌

崢崢的遙遠雨天三十年了

仍無法適應距離煩躁的顏色

那麼藍的深洋到底藏著多少

憤怒的大魚

牠們不需要呼叫嗎

不需要走到風的身體裡

洗洗身上的灰塵?



一切沒有回答的木頭

是一把耒耜艱澀的部分

都帶著堅硬的風骨

在被虔誠流放的遠方我去生命的旅遊

圍牆凍死了風

有藝術可以游弋另一個周圍

寓所裡的油畫掛著

童年的童年/

記憶的記憶/聲音的聲音

還有派克墨水筆簽下的錯別字

是一副巨大的時代翅膀

在弧形的落寞以下

在酸軟和滿足的孤獨以上





〈一座城〉

      詩給fc



天然的盲域來自一座城

地理正在吞吃它的記憶

初夏以後汽車總會

開往時間的公園



我驚訝自己正在前往故城的路上

願意成為一個惆悵的孩子

意想不到的後來無法用日子猜度

有沒有因為怕黑而緊緊閉眼?

文靜的長夜愈來愈像

字的故鄉



文靜的故鄉愈來愈像

字的深夜

密不可分的,文學是海灣

碼頭永遠停著離人錯過了的船



總會像現在一樣需要些退路

是那些浩瀚的語言捲走了海岸

珍貴的憂傷沒在鯨魚肋骨上雕刻

惜別詞



或者中文的後頁有飛蛾

也許還有蟬殼

有偉人修長的影子

些許疼痛和一座

怕黑的牢獄





〈窸窣〉

      詩給安



有一個地方像低頭的

綠色木門

不管你是不是看見了那些

萋蒼的野草遠遠隔著

一個倔強的姿勢

總是要通過它

抵達太陽的南岸

先畫好時間

再補上午間那些瘦巴巴的牆壁

不設想後來的樹

設想樹的後來是泰晤士河

不是倫敦或英國

過寬的天空不是從前饕餮過的記憶

是一座及頂的夏天

以及它窸窸窣窣的聲音





〈夏天快完結的時候〉

      詩給于



閉上耳朵聆聽舊日子

怎麼能忘掉那些孤獨的雨勢

它們怎麼能像我一樣

反問永遠的長度會不會

造成深淵無可抑止的自溺



有一天會記起更寧靜的往事

更多莫名的錯失

一一寫在平庸的藍天

風的面積和海一樣

闊而殘破

和呼吸一樣長的黝黯公路

有回憶的比喻

而所有變遷會找到各自的靜止



夏天快完結的時候

種一把欄柵吧

將它的失落斷句

一些鋒利而甜的刺在疲倦下閃爍

讓最壞的季節無休止發芽



記得要給它澆足夠的水

記得給它一些修剪沉默的權利

驕傲的故事正在培養

一把驕傲的錨



〈夏的餘燼〉

      詩給威



像從空曠走進空曠

當天空還在演奏夏的餘燼

一個營養豐富的月份

餓著一把

狂亂的吉他

在沒有水深的房間

五月如此柔軟

天空三十五厘米

空氣圓潤泛紅

魚缸和一個搬魚缸的人早晨以後

安靜而且知足

多麼接近那些木傢俬上

倔強的年輪藏著的後半段寂寞



所有被偷走的搖滾樂

最後統統歸還給所有所有聽不到的人生版面

我們條理分明

解決一些重要或不重要的事情

我們有時候像格子簿像堅硬的衣櫥

像那些又怎麼不一樣的黃昏

有時候像阿信填的詞:

反而想做籠裡的野獸





〈你是騎士〉

      詩給倫



那些木偶去了怪誕城

有添布頓和剪刀手

理髮師還有黑調童年

幻想不了的佳節夜晚你是騎士

你闖進海一樣的月光

在無星的碼頭

欣賞蝴蝶飛入刀子般快速的世界



要是你能夠畫一個比方測量星球的廣度

你應該給自己種一朵玫瑰

不要成為另外的狐狸

在玻璃罩外猜想一百年後的往事

去最長的旅行

去遙遠戲院的荒野

所有被吹薄了的朦朧色彩

像大雨的時代

會知道燈光的左右



會知道王子的故鄉是一片印象畫

麥穗是和夢一樣的顏色

麥穗是優雅的欲望

要經過沙漠

要發現一座消失的俄羅斯古堡

然而你是騎士

是高貴的行者

疲累的時候與黑夜一起

分享寂寞的舞步



2011.8.

2012年6月9日星期六

Prometheus



科幻片在電影史上有一段時間只屬於二線影片,扭轉這個命運的人叫寇比力克(Stanley Kubrick),不管你有沒有看懂[2001太空漫遊],你必然會非常驚訝,在接近沒有電腦可用的六十年代,寇比力克到底是如何拍出那些鏡頭的?如何在腦子裡創作那些角度的?例如那個在旋轉的環形空間上跑步的鏡頭。除了寇比力克,扭轉科幻片命運的電影,還有[異形]。
為甚麼[異形]是經典?因為一部科幻片提供了不只一種表面的解讀,如果你有個人興趣做做研究,[異形]四部曲的內容夠你寫一篇合格的博士論文,單是「女性」角色就夠你寫好幾十張紙了。


作為[異形]迷,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有某位大導演在大銀幕上重現[異形]的科幻神話,可是又擔憂「異形」這個品牌會漸漸淪為唾棄物,走向[鐵血戰士]、[未來戰士]的惡夢,無他,兩部[異獸戰]的慘不忍睹,大概說明了我如何極度不安。直至今天我看完[普羅米修斯],有一種驚人的滿足,而且,從故事來看,沒有疑問應該會拍續集。


[異形]四部曲(1979-1997)都出自大導演之手:


第一部:列尼史葛(Ridley Scott),即是拍[銀翼殺手]和[黑鷹十五小時]那位;


第二部:詹士金馬倫(James Cameron),你沒聽過[阿凡達],也應該聽過[鐵達尼號];


第三部:大衛芬奇(David Fincher),或許[搏擊會]、[七宗罪]、[社交網絡]、[奇幻逆緣]你通通沒看過,但應該在搭港鐵時看過[龍紋身的女孩]的電影海報;


第四部:尚皮爾桑里(Jean-Pierre Jeunet),法國人,對他可能會比較陌生,但要你說出一部法國片的名字,你大概會說:[天使愛美麗]。


[普羅米修斯]的導演是[異形]第一集的導演列尼史葛,我覺得他會講一個異形誕生的故事,但卻不止於此,講到人類的父親不是猿人,而是擁有高智慧的「工程師」,這個「工程師」的設置非常有趣,他們腦子裡就是一句話:「要創造必先毀滅」,人類就是這麼來的,電影片頭工程師的自毀,給地球帶來了生命。但他們滅絕後,兒子幾經辛苦來找到自己的父親了,父親卻六親不認,貫徹始終還是「要創造必先毀滅」。疑點不少,電影沒說明,應該是為續集留伏線。


驚喜的是,在[普羅米修斯]見到[沙漠梟雄]和彼得奧圖。


覆亡

黑手黨、黑社會、幫派,儘管都是齷齪的、令人厭惡和畏懼的,但並非最可怕,因為它們起碼或多或少還講點道義。最可怕的社團,是一個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權欲橫流的國家,因為,它強大到令人絕望,但結局只有一個,就是覆亡。羅馬帝國不強大嗎,納粹德國不強大嗎,帝國日本不強大嗎,但結局只有一個,就是覆亡。

2012年6月8日星期五

我不守護





我不守護陽光、
空氣和時間
也不守護
巨大的歷史、遙遠的景物
和飛揚的灰塵
所有一切應該是放任的
繼續旺盛地發生
守護的人給我一間房子
那裡面陽光是正方形的
空氣和時間是虛構的
歷史、景物和灰塵
漸漸在慢行之中給塗掉了
翅膀給翅掉了
遠近和噪音也給塗掉了
撬走我的牙音
但我以殘破的極限給你形容
自由的真相
有時候我憤怒了就凝望
另一種風景
把信念緊緊綑綁在
頑固的窗前


2012.6.8.

2012年6月7日星期四

Just When I Thought I Was Out, They Pull Me Back In!

以為已經撇開了,不參與了,不理他們就是了
但此刻腦子裡縈迴的,就是Michael的聲音:

Just When I Thought I Was Out, They Pull Me Back In!


2012年6月5日星期二

記憶

好的廣告,不用贅言,兩個字就夠你回憶一生。

我們發育出一個這麼複雜的腦袋,所有一切都來自它裡面一種叫記憶的能力,一旦記住了,沒有人能自主忘記,你以為已經忘掉了,但它還在,就在那裡。

忘記是很暴力的行為,也是很虛偽的行為。

2012年6月2日星期六

第四天的事



日子近了,找出兩年前寫的詩來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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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圍觀一片白色
光種在世界盡頭
你看見星星變成石頭
天空倒退成沙漠
那時候只有一隻遠古的山羊在樓上吃草
風吹草低的時候偷偷流淚
有一片白色特別適合抹殺生命
在崛強的英雄面前
死亡的不合理像一場不敗的雪
只不過兩個世紀
列車會開回原來的地點等你
等無邊無際的那些你坐在月台上枯萎
乃至只剩下一句再會
之後六月的某天會有白鳥在北方撞牆
一一掉在民族餐廳的桌上
被美美享用其死亡
在豐收的餐具上
唯一秘密的是提及第四天的事
第四天可以去為英雄種花
可以坐在電影院裡悼念
那些曾經是母親的老人畫下死亡的蒼白
寫下它的名字
問問隕歿的星座
哪個方向能安放她們的身份
哪個方向是孩子的天空


20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