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15日星期日

遺缺和出超


第一次知道諾貝爾文學獎,是2000年,那一年的得主是高行健,一個對我來說十分陌生的名字,一個中國人樣子的法國人用中文寫作得了諾貝爾文學獎,這是當時我對他的好奇,而134歲的我,文學的世界是金庸的絕情谷和斷腸草,還有古龍的短句。猶記得當時媒體的報道鋪天蓋地,報章有大面積的專題報道,電視做了高行健的特輯,但都沒有令我有太大的興趣,過了好久我才找到《靈山》來讀,那是因為學校的閱讀計劃書籍裏有一本這麼厚的書長期丟在那裏,從來沒有人借過,我好奇借了來看,發覺實在不好看,就還了。從那以後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認認真真把一本高行健的作品讀完,幾年前他出了一本叫《遊神與玄思》的詩集,我也讀了,然後又放下了,耐性在這個層面上竟然不湊效了。

第一本讀完的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是卡繆的《異鄉人》,那是一本震撼我的書,簡潔,奇特,不可思議,在預科最乏味的日子裏讀完它,給我的意義不足為外人道,那是文學修復的能力。之後又讀了他的《鼠疫》,因為那時候對存在主義產生了興趣,又讀了沙特的《嘔吐》,以及年代更早的杜斯妥也夫斯基,享受著他的長篇,挑戰著自己的耐性,那些極致的人性描寫深入到肉與骨,後來發現他並沒有趕上這個獎項的誕生,為此感到無比可惜。

諾貝爾文學獎一直都是無比遙遠的,這對少年的我來說,更是沒有特別重要的意義,給我唯一的意義,是拓寬了我的文學版圖,其實只是幾個名字及書名而已:馬奎斯、《荒原》、赫塞,還有《尼爾斯騎鵝旅行記》的瑞典女作家(我一直無法記起她的名字)。確實,現在依然覺得每年獲獎的作家,那些難讀的名字都是遙遠而陌生的,若不是獲獎者公佈前夕媒體的報道,或幾篇適時的評論文章,我或者並不會特別去留意,他們甚至還沒有作品的譯介,至於文學圈子之外的人,就更不用說了。而卡夫卡、三島由紀夫、博爾赫斯、維珍尼亞吳爾夫、易卜生、費茲傑羅等等這些名字,都和諾貝爾文學獎沒有關係。這幾年,諾貝爾文學獎的話題成了村上春樹會不會又落選,對於作家本人來說應是一件相當無奈的事。日本文學的細膩與苦澀,沉鬱與灰暗,是它給世界呈現的獨特形象,而村上春樹的作品大多沒有直接繼承這些傳統,反而近於一種消費、一種流行的口味。如果文學獎本身有其意義,它本身必然是一個不盡圓滿的意義,它必然帶著遺缺和出超的意味,凡有機制,就會有漏洞,就有錯誤的可能,這是無法否認的。

除了《尼爾斯騎鵝旅行記》的作者外,另一個對我影響深遠的瑞典作家,是2011年的得主特朗斯特羅默,瑞典學院把這個榮譽授予這位遲暮的詩人,實在是遲得過於及時,否則又會形成一顆閃亮的遺珠。


2015.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