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27日星期一

[麻雀和我]

在冬季來臨之前,總是要下雨的
午後,天空就一直懸著
人群在懸著的格局裡行色匆匆
架起的土地拱起來
那弧線這樣正經地拱著
以至我想細細聆聽
看看能否覓得河畔柔軟的槳聲
但都已散開
像我一樣散開後零零落落
身體以外更多的位置也不再蕩漾

站在陰霾滿佈的公園
一群麻雀朝我飛來
彷彿我是一棵茂密的樹
好讓牠們在大雨中稍歇
此刻我竟看見手指冒出了鮮明的葉脈
輕輕呼著氣
牠們在四周不動聲息
帶著默然的額頭盤旋著

櫺檻空出的地方
被釘上那些往外窺覬的眼神
望廣廈拔長,低下來的天空
努力著再爬高一點
卻摔倒在我旁邊
看見陳樸的村莊與我遠遠相望
在伸手不及之處
連綿的大地在眼前張開臂膀
在我不習慣的視聽裡
一切似乎都在變動
雨終於沙沙地下起來
時而緩慢,時而隱隱遠去
我卻無法抓住它們流淌著的方向
或踱著步奔去

麻雀越過紀念廣場
牠們在我逼仄的觸覺裡羽翼漸豐
這群倖免於難的小動物快將把我掏空
尤其是在這個失憶的時代裡
牠們欲飛欲留,左右穿插
抹拭著這個城市過多的粉飾
抹去了我拖長的背影

大雨滂沱的十二月打開
一本漏字的書一點一點漏走
如果集體回憶過後
將帶著新的身份從白日走進黑夜
就任由碼頭和我一起淹沒在海岸
那些在城市裡熟睡的人
我收集著他們的夢
將那些突然消失的生命放置回來
一個個排隊,一個個放好
那叢鐵蘭生鏽的兇猛張牙舞爪
干擾著我。大雨中的麻雀
卻排著隊哭著
一一回家

轉過紀念堂和文化中心
打掃鐘聲的人挺立在雨中
試著將一小塊春天圈在都市的田裡
我敞開著,在一個廣袤的高度上
不敢輕易交出自己
我所以進來是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姿態離開
尋找一個合適的窗口放鬆自己放鬆別人
許多行人都不喜歡撐傘
雨圍繞著飛上飛下
他們被自己驅趕,來回游移
似乎處於難耐的恐慌
這群麻雀在我陌生的出口裡
向左向右,甚至突然間
在我面前潰敗了

一根紅色的燈柱埋入我處身的腹地
像木頭般順水飄流
彷彿我的故鄉途經我一般
沒有找到著落的地點
那群麻雀瑟縮著身子游移著
牠們指著胸口盤算去向
有的試圖展翅而去
有的已被淹沒在早到的雨季嗚咽著起飛
牠們提心吊膽
牠們成為這場雨的守獸
牠們受驚似的拍翅而起
牠們克制不住滿腔的原野
向我群衝而來
企圖衝破我眼前一片
白白的大霧

20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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