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30日星期三

一個葬禮和有關時間的兩個設想

那個葬禮是我叔叔的葬禮,去年的六月,一個傷心不已而又彌漫著灰燼味道的鬱悶夏天,我面對的是一個糾纏的儀式和眾多冷漠的皮相。時間是一張兌現不了的鈔票,無論你怎麼去數:也是一個緩慢的鏡頭,即使你調得多快。黃昏很近,時間卻很遠,生活跟著你來去,像一部巨大幻燈片一樣有著不連貫的晃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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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祭]


我來到路口
進入同樣的重複
這裡有一條大路
陽光使它陳舊得像一個錯誤的地方
會有荒廢的草場

轉身就是黑溪
夜的重量洗劫著
我身上的一無所有
活著,提到一種交叉
慢慢便經歷了
自己的葬禮
不能置辯的對答
他們一一抽菸
一一將我塑造成合身的餐椅
被坐著品嚐
生命中唯一的盛宴空前

門箸,扣掉的銅花
鏽蝕第一把鑰匙
門打開後就將永遠打開
關好自己與黑暗
與那些竊犯般的牙痕
私密 僅止於這樣一種
靜寂的狀況
讓聽見的鎖聲絕塵
在前面
或在偌大之櫃廣漠之床
漂泊僅僅如是

2010.9.12.


[劃字]


務必 寫一張支票
在背面畫一條鍊子給它
一個日期。於是便收到自己的恐懼
有著形隻影單的謎語

黃昏一直沒有上鎖 那些未能踰越的門道
滿滿是寺院裡最寂寞的鳥鴉 舔著時間的痂

黑色字碼發出微光 巨大的簽字
倒後到沉默的河 像一個彎曲的孩子
在修繕日子上空洞的齒輪
隨意落下沙漏 一直倒回無力的死生
只有靈魂才能複讀的詩裡
有劃線的臉孔

世界 鏡裡一幢橙色大廈
所有人從裡面出來 戴著一塊
無可爭辯的手錶 不斷接收它的鏽漬
不斷用時間猜測它的命題 把餘下的灰燼排列出
一筆混沌的帳和它不可名狀的遺棄

就醒了 就草草寫下數字和押
它的韻。務必在生活的餐桌上罰抄
那張熟悉的裸面

2010.10.1.


[射影]


閃光燈燙亮一面時間的牆
白色染著景象,染著它黃色的內質與綠色的表皮
我想起失竊的事情一件一件變質
本身就是不斷倒後的一隻蜘蛛
吊在笑容的邊上,掛著一種近乎是錯覺的
最美麗的堅持

那時候將快門放慢到似乎時間已經沒有了意義
纍纍疊影,攝入無形的臉,一再可怕地曝光
人們彷彿被白光洗掉了原本的面目
被時間褫奪,留在它混沌的裡面
成為一張照片永遠的挫折感

經過窄門,世界從後面衝進觀景窗
撞向城市一條幽靈般的光
剛剛好擱在他們不整齊的門牙上
擠進去,一個個永劫的幽暗城府
在無意識年代學習拍一張不死的照片
並且置身其外,像一個不能參與夜宴的流浪漢
走過時代與時代之間同一個窄門
站在無所謂地點的荒謬劇場
以差劣的構圖量度時間的厚度

2010.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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